狸花白

北极圈常驻咸鱼

死于黎明

高文X狂兰,头盔梗。

藤丸立香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是在一天夜里。他之所以能发现这个男人得益于那天从狭小窗户里漏进来的月光。月光斜漏进牢房的一角,在干草上投下一小片湖水,那个男人就在那片湖水上,背对着他。

这间牢房算不上宽敞,有限的视野内藤丸仅能看清那个男人的背影。明亮的近乎惨白的月光里,那个男人佝偻着身,一动不动。泥浆或是其他类似的东西从他的身上滴落下来,落在牢房的干草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在惨白的月色里突兀的近乎刺耳。

藤丸立香没有询问他是谁,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肋下那处伤口几乎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和尚存的一点清醒意识,液体滴落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仿佛从荒原的风里传来的鼓声,又像是血液从伤口流出低落的声音。那个男人像是从月光里凝出来一团阴影,他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一个“人”。

也许是幻觉。藤丸立香想,月光亮的有些晃眼,他吃力的从干草堆上支起头,望向窗洞里被铁栏分割开的一小片月亮。恍惚间他似乎有种不可捉摸的熟悉感,仿佛他并非第一天来到这间牢房,并非第一次在这个地方,在干草堆上艰难的支撑起头,看向那扇狭窄的窗。似乎有人在相当漫长的时间里千百次的重复过这个动作。

那个男人再次出现在牢房里是第二个月夜。这种说法也许不那么准确,藤丸立香无法判断那个人是再次出现还是从未离开,也判断不出这是第几个有月亮的夜晚。他清醒的时间很少,意识里仅有的清明便是这一片明亮的近乎惨白的狭窄月光。这一回那个男人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依然背对着藤丸,身形佝偻的出现在月光里。但这次他似乎离角落远了一些,往藤丸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月光里藤丸勉强分辨出他的身形,他应该是背对藤丸跪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粘稠的液体从他身上滴落在被月亮照的发白的枯草上。他似乎穿着某种厚重的甲胄之类的衣服,显得他的肩高耸宽阔,他的头颅上带着头盔,盔顶大约装饰着狭长的缨带,粘连在他甲胄的背部。牢房的空气里混杂着干草的霉味,似乎还有来自湖水的冷而潮湿的气息。

第三个月夜来的很快。藤丸从游离的意识中抽离出来时,惨白的月光已经照到了他的所在的干草堆上,落在他出手可及的地方。他感到寒冷,寒冷从他的指尖侵入,到他被铁链缚住的手腕。月亮像是有温度,它比铁还冷。

他已经能完全看清男人的侧影了,男人穿着深色的铠甲,那应该是属于中世纪骑士的装束,在霜一样的月光里淌着水。那或许是水,也或许是别的,那东西从他头盔上的缨带上淌下来,被浸透的缨带耷拉在他肩甲上,像濒死鸟类垂落的尾羽。

那个男人也许并不是垂死的鸟,藤丸想,也许他才是。他尽全力支起头望向房间顶那扇窗洞,月亮露出单薄的边缘,月亮像个纸片,单薄又锋利,仿佛能割裂整个黑夜。他也许就要死了,他有些费力挪动着手指,靠近那片冰冷的月光。他听到心脏迸出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每泵一次就抽离走一部分温热的血,寒冷顺着手指尖攀爬流动,逆向汇进他的心脏,胸腔似乎变得空旷,干草的霉味从那里进去又出来。他就要死了,藤丸想。月光里有玛修浅色的发梢,温暖的近乎透明的颜色,他努力向月色伸出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确信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做出这个几近荒唐的尝试,他明知道那片月色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玛修,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人,没有浅紫色,或者暖金色的发梢。他听见铁链碰撞的声音震碎了月亮。

他像是漂浮在湖水里,冰凉的湖水流淌过他的额头和咽喉,四肢和胸口,流淌过他的伤口,然后从那里渗进去,清洗过肋骨,再流进胸腔。他空荡的胸腔慢慢被湖水填满,冰冷又沉重,压在他缓慢泵血的心脏上。不知道过去多久后,他挣扎睁开眼睛,月光亮的晃眼,迫使他想要抬手去遮挡。铁链的响声让他彻底清醒,疼痛却并没有随着久违的清醒席卷全身。

他看到一个颀长的黑影向他走过来,月光从那个黑影中穿过,像水流过潮湿的空气。那个黑影其实很高,挺拔修长。黑影低垂着头,头盔被他摘了下来,拿在手里,黑影拿着头盔靠近他,他听见靴底踏过枯草的脚步声,盔甲撞击声,甚至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仿佛那个黑影是个真实存在的,类似于人的活物,除了月光从他身上穿透而过,他几乎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黑影走到巨藤丸立香仅有几步的地方,他方才看清黑影隐在黑暗中的脸。他卷曲的头发滴着水,贴在他的脸上,苍白的面孔过于瘦削,但这并不妨碍藤丸承认那是个好看的男人,或者从他的装扮而言,是一名英俊的骑士。

骑士将他的头盔举了起来,月光像穿过一个虚影一样穿过头盔,也把头盔映的雪亮。藤丸立香看到头盔上遍布伤痕,或深或浅,或狭长或短促。在头盔的左侧靠上的位置有一处最为醒目清晰的,最深的裂痕。那是一长一短交错的两条裂隙,一条狭长而深,一条短而细。属于骑士的时代距离藤丸立香过于遥远,他仅有的少得可怜的对于冷兵器的了解也不足以让他判断出那道裂痕是出于哪一种骑士时代的兵器。冰凉的月色里他看到骑士紧锁的眉心和疲惫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像装着一片死寂的湖水。

那双眼睛的颜色同玛修的很像。

他似乎在一瞬间从月色中抓到了什么,那种气息从他的指尖奔涌着倒流进心脏。

那是一把剑身如虹,锋锐厚重,剑柄细长的剑。只有这样的剑才能造成这样的裂痕,只有这一把剑才能给那个头盔上留下这样的裂痕。

那把剑该蕴有太阳的光芒。

骑士跪下身,藤丸在那双死湖一样的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仅能看到惨白的月光。骑士将遍布裂痕的头盔放下来,放到藤丸胸口的部位。藤丸注视着那个头盔穿过自己的胸口,没入进去,像一道阴影途经他的身体。

他隐约猜测到了这个幻影逗留于此的原因,为了纪念什么,或者为了等待什么。这两者并不冲突,很多情况下可以同时进行。世界上太多人长时间做着两件事情,纪念逝去或失去的人或事,等待将至却未至的事或人。

在骑士的头盔没入他胸口的刹那,覆在他心脏上的无形湖水似乎有了实态,仿佛凝固成了一块冰压在他心口,冰冷又沉重,寒冷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坠住了他,包裹着他的心脏,坠着他迅速沉入死寂的冻结的湖。仿佛几千个月夜里垒叠的寒冷与无望汇集在一起,漫长时间里一次次尽全力伸手却无法触及到幻影的悲伤,无梦的黑暗与惨白的月色里无法诉诸言语的悔恨,它们沉甸甸的压在藤丸的心脏上,压的他眼眶酸涩。

他听见骑士从胸腔,从喉咙里发出的低鸣。近乎嘶吼的,近似野兽的声音。那声音在时低时高的几个重复后渐渐变得勉强可以被分辨。

骑士的手穿过他的胸膛按在那个头盔上,按在头盔左侧那处裂痕上。他嘶哑的嗓音嘶吼着一个音节,慢慢演变成一个模糊的名字,然后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渐次清晰起来。

藤丸感觉到沉在他胸口的头盔变得滚烫起来,像被阳光炙烤下钢铁的温度,那团由种种情绪凝结成的冰块在这温度下慢慢消解融化,月亮温暖起来,仿佛有火星落到了月色里,温暖滋生在枯草上,惨白的光也变得泛出浅淡的金黄。

骑士的声音还在重复着,像生锈的剑断裂时发出的声响。

藤丸立香最终在逐渐亮起的天光里听起了那个名字。被骑士嘶哑的嗓音不断重复的名字。

高文。

 

藤丸立香醒来时在一片旷野上,玛修往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添树木的枯枝,细软的发丝被明灭的火光晕上一层暖光。他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被铁链磨伤的手腕,缓慢的支撑起身。月亮与群星已经消隐,又一个长夜将要过去。

他缓慢的转过头,接着篝火的微光看着风里掠过的一个影子,疾驰的黑马上是一名身着盔甲的骑士,头顶的头盔拖着长缨。那匹黑马渐渐放缓了脚步,最终停在一块隐没于荒草的残碑前。

残碑前站立着一名白银盔甲的骑士,天空铺展在他眼里,阳光蕴含于他的金发上。他对着来人伸出手,黑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黑骑士摘下了头盔,风里传来了几不可闻的野兽般的嘶吼声。

藤丸看见黑骑士低垂下头,佝偻起身,像一匹腹背受敌的孤狼。

随后他听见有声音从旷野的风中来。

“我在这里,兰斯洛特。”

黎明亮起的天光里,他们褪去了彼此的盔甲,相拥在一起。在第一束阳光撒向旷野的时候,那两个影子消散在被日光点燃的荒草中。

 

(完)

思路不太清楚下的速摸,逻辑漏洞和细节错误应该有很多。
题目是洛尔迦的诗,只从字面意思断章取义。
头盔上的裂痕是fgo狂兰的指令卡和满破卡面上能看到头盔左侧偏中上的部分有一处比较明显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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